Nuss手术批判之六：盲目崇拜对治疗的影响

　　【导读】对一种手术的盲目崇拜可能导致异常严重的恶果，患者除该手术不做，医生除该手术不敢做。患者毫无止境地盲从，医生缺乏勇气进行质疑。这种近乎癫狂的景象不但会耽误大量患者的治疗，而且可能扼杀大量更理想的手术。

　　Nuss手术一经推广，其显著的优点使得所有传统手术都相形见绌，于是包括Ravitch手术和翻转手术在内的所有传统手术都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于临床之外。查阅全球范围的文献，在近年发表的文献中，几乎已经找不到除Nuss手术之外的任何其他术式。Nuss手术迎来了真正的巅峰时刻，成了这个时代漏斗胸手术的代名词。

　　对一种手术过分的崇拜有其固有的优点：首先，可以对患者和家属的情绪产生安抚。人患了漏斗胸，本来是一件非常悲催的事情，而一旦一种专门治疗此畸形的手术被形容得神乎其神的话，患者至少在心理上会获得安慰；其次，可以使患者更加相信手术的效果，即便达不到预期的目标，也会将问题归咎于手术医生而不会责备手术的设计者（图1）；第三，可以催生大神，不但Nuss医生成为大神，而且那些动辄声称自己做了数千例Nuss手术的医生也会成为大神。

　　图1，Nuss手术失败的病人（来自某医院）。这样的结果会被当做是手术医生的错，而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手术设计本身的问题。

　　一种手术被崇拜得如此严重，这种手术俨然成了漏斗胸患者的福音，而相关的医生也会成为漏斗胸患者伟大的救星。当这样的崇拜被推向高潮之时，所有患者和医生都成了该术式痴迷的拥趸，没有人再对手术本身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质疑，即使极少数头脑清醒者想质疑，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但是，作为一种有创的治疗方法，即便所有的人都将其视为优于传统手术方式的新术式，其缺陷依然是有目共睹的。当人们无比虔诚地迷恋这种神一般的手术时，很多人实际上在默默忍受这种手术带给自己的痛苦：那些没有矫正满意的患者在承受痛苦，那些出现了并发症的患者在承受痛苦，那些因为手术台上被捅破了心脏而丧命的患者已经没有机会继续承受痛苦。这么多人因手术而痛苦或者连痛苦的资格都不再有，却没有任何人对手术本身提出质疑，痛苦被当做了手术必然的代价。这成就了崇拜的最高境界：我很痛，却很高兴。

　　患者对一种手术方式的崇拜来自多种因素，其中最主要的因素是社会对这种手术方式的宣传。当全社会的舆论众口一辞地赞不绝口时，患者如何能辩出手术的缺陷呢？患者是畸形的受害者，不可能对专业的问题了解更深，他们渴望得到救治，渴望有救命的稻草。当所有的人都在夸赞一种手术方式的优点时，这东西就成了患者的救命稻草，没有人顾得上提出质疑。

　　而对于医生，那些最有理由清楚手术缺陷的操作者，同样不会提出质疑。我不想说是因为大家愚蠢没有发现手术的缺陷，我宁愿相信是因为大家没有质疑的勇气。当整个社会的患者和医生都在疯狂迷恋一种手术方式时，质疑的声音需要勇气。这就如质疑宗教信仰中神的地位，谁都不想因质疑而伤了自己。

　　患者不懂得手术的缺陷，医生即便知道也不敢提出质疑，其结果会使治疗领域陷入癫狂：患者除了Nuss手术一概不做，医生除了Nuss手术一概不敢做。这种一言堂的弄法，难道真是漏斗胸患者治疗的福音吗？

　　每一种手术方式的出现都有其特定的土壤，对于特定的人群来说，每种手术都有其他手术难以替代的优越性。漏斗胸手术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变迁，其间涌现过大量伟大的手术，每一种手术都曾有其辉煌的历史（图2，3，4）。彻底否定任何一种手术本身就存在错误，何况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可以医治百病的万金油手术。

　　图2，我们的病人，这样的畸形用Nuss手术是不可能完成治疗的，所以我们没有用Nuss手术。

　　图3，依然是我们的病人，在其他医院经NUSS手术治疗失败，这样的畸形用Nuss手术同样是不可能完成治疗的，所以我们同样没有用Nuss手术。

　　图4，我们另外一个病人，我们用非Nuss手术完成治疗。

　　经历了20年的疯狂后，是时候让大家冷静下来了。大家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打量一下眼前这种神一样的手术，更多地看看其缺点而不是优点；大家需要静下心来仔细回顾一下那些因为Nuss手术的出现而被彻底否定了的手术，更多地看其合理性而不是缺陷；大家同样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思量一下另外的可能：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手术方式，可以改进甚至替代当今这种被彻底神话了的手术。